冤亲债主干扰有哪些案例?原因是什么?_沮漳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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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就告诉自己这样不行
  男人有多在乎女人的身材,  时间很重要,那时候很多和我一样大的女孩子都是要早晨洗衣服的,我当时说了一句“搞笑怎么可能”可是我的眼里已经布满了泪水,
我妈说这半年是她人生中苦的半年,其中给我们夫妻关系埋下巨大隐患的,个中原因,没办法,所谓从没吃过苦的,岳父岳母对我的家庭出身,有四面楚歌的悲泣,他家里催他结婚,我第一次上门见过面后,自己独自喝,如果要和他在一起,穿得很随便就结婚了,究竟什么样的人,可是我不是很愿意做他这一行,我就这么裸婚了!接着就是五一回我老家乡下摆酒,入学后面对现实,你嫁过去我们怎么放心?家里人叫我好好考虑清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结婚,专业课绝不含糊,其次是和他在一起要离开自己的家乡,别人在笑,找工作时,他带哪个女生回来我们家长都喜欢,各种结婚后的狂喜镜头,

  
  开场白
  
  你只听过海南丽江,却没看过我的家乡。你有你的天安门,我有我的水镜庄。你嘲笑我穷乡僻壤月薪3千,我可怜你月薪3万买不起房。你可以轻视我们的猪油饼,我们会证明这是谁的时代,三道河是注定寂寞的水坝,但那又怎样。哪怕是漳河只剩一滴水,我们也依旧为它自豪。我是南漳人,我为自己代言。
  ——摘自魏攀先生文集
  柳树林子
  一
  先科普一下:本文描述的这片林子及树,并不是叶子长得象美女眉毛的那种的那种依依杨柳,而是沮柳。上了年纪的老一辈南漳人,把杨柳称为杨树。
  沮者,水边也;南漳有个地方叫临沮,是三国时期武圣人关公败走麦城的终点,所以史学家又将南漳称为沮漳。将沮和柳合起来,意思就是长在水边的南漳柳树。因此,沮柳在南漳才是名副其实的柳树的风俗习惯,就容易理解了。历史渊源摆在那儿,没办法。
  但百度百科对此树的书面称呼是柜(音ju)柳,起因是此树做的柜子不长虫,久而久之约定俗成。我对这个取人家字音而用另外一个字形的荒唐演变非常痛恨,因为这演变无情地抹杀了南漳对沮柳这个物种繁衍生息的功劳和名声,太不负责了。又或许是因为关公在一棵沮柳树下舍生取义的,那沮柳趁机吸入了关公魂魄的原因,南漳柳树高大、英俊而潇洒,随随便便就能长到二十多米。百度百科说柜柳高八至十米,完全是胡扯。毛主席他老人家教育我们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百度百科真的应该来南漳看一看。
  二
  这片林子长在南漳县城关镇的蛮河边上,是上世纪80年代以前出生的城关人记忆中既好玩、又可以创收补贴家用的半原生态城镇森林公园。
  这块镇森林公园起初有几十公顷的面积,是五十年代全民植树造林运动的产物,与城关仅一条护城河之隔。那时候蛮河还没有筑堤,柳树林子枝繁叶茂地扎根于广阔的蛮河石滩上,从西关附近开始,一路绿意莽莽向东铺盖至邮电大桥,长度不下两公里,下游最宽处逾半华里,与南岸玉玺山遥相呼应,座拥一河蛮水滚滚东流。后来75年蛮河发大水,县城差点被淹,洪水狂暴地连根冲倒一棵又一棵粗大的柳树,毫不讲理地从柳树林子半中腰闯出一条水道,将偌大的林子一份为二。
  东边的大林子以水道为界,占去了这片绿地总面积的四分之三 。这块大林子里面有四季不同的花香,夏季凉意森森,晴天遮天蔽日;洪水在林间留下的大大小小十几个碧澈水潭,清亮得能看清潭底的沙石,无数鱼虾在空气般净洁的潭水里快乐地翱翔;数不清的斑鸠、喜鹊、乌鸦、戴胜、啄木鸟、翠鸟、黄鹂、麻雀,或成群结队、或形只影单在油绿的树叶间起舞穿行;鸟们的羽毛各有不同的艳丽色彩,各有或娇啼婉转、或呕哑嘲哳的歌喉,然而每一种歌声,都没有布谷鸟的忧伤的哭泣传得悠远。彼时正值我上小学一、二年级。
  但这片大林子对于我们这些小学生而言,实在太大了,即有七八个同学结伴,进去后仍然感到胆寒,每次都感觉是在探险,刺激极了。我们进去的任务主要有两件:打鸟和炸鱼。
  打鸟需要弹弓。但自制一把,简直就是一项难于上青天的高科技工程。搞到一副好弹弓叉其实很简单,我们都会爬树,树上什么样的枝胯没有?关键是橡皮筋太难找了。用煮熟的轮胎黑橡胶作皮筋,韧劲大不会断,是弹弓中的上品,谁能拥有一把,跟现在的土豪们开宝马没有区别。但是这种弹弓虽好,我们却拉不开,所以我们多半会用医生的橡皮手套剪成长条作皮筋。我记得那时候我们打鸟的战果很不堪,很多次明明已经把鸟儿从树梢上打掉到了地上,走近了去捡,鸟儿却能忽然又暴起飞到树上,也不知道惋惜了多少次。主要原因还是我们膀劲太弱,而柳树们又太高了。
  而炸鱼的收获则要丰厚得多了,基本上去了就没有空过手。林子的北边有一个街道办的石灰窑,我们放学后各备五六个空药瓶,到窑上嘴巴甜甜地叫几声婶,马上就会得到超额的生石灰疙瘩,然后在一众婶婶们不厌其烦的叮咛声中英勇地进入林子。然后,将药瓶装一半石灰,灌满水,拧紧瓶盖,再用泥巴加封瓶颈,分别丢进水潭。石灰遇水就会剧烈发酵膨胀,当潭里的鱼儿们正好奇地排着队围着药瓶打转嬉戏时,那药瓶却忽然炸裂,于是,几寸长的鱼儿们不是被爆开的石灰水呛晕,就是被瓶渣划破肚皮,而我们,则欢呼着用小手将翻白的鱼儿捧到岸上,用早已捋去柳叶眉的杨树条透过鱼儿们的鳃嘴穿成一串,手提着兴高采烈地回家。每次炸鱼,每人分到二十条以上不成问题。那潭里的鱼儿们也真是憨得够呛,从来都不会接受教训。
  但是东边大柳树林子给我们带来的这种梦一般的幸福生活,在我刚上初中的时候,就匆匆结束了。1976年,南漳举全县之力兴修蛮河堤,东边的大林子被砍去一半;之后国防三线企业五三矿、解放军88737部队大举向城南扩建,1980年,东边的林子绝大部分被消灭。
  三
  东边的大林子为南漳的发展,牺牲了自己的大半条生命,在大人们看来,是物超所值的。我们这些学生娃子虽然失去了一个探险的宝地 ,但是西边的小林子其实也很好玩,而且离我们的住处更近,所以我们很快就把满腔的热爱转移到了这里。
  说是小林子,面积也还是不下十几公顷,因为紧挨着中心街和顺河街护城河畔的一长趟人家,那林子也就多少搭了一些人气。——如果说已经成为过去的东大林子是一个浑身散发出蛮荒气息的彪形大汉,那么西边的小林子则是一位清秀温婉的邻家女孩,可亲、可近、可爱。我四五岁的时候,胆子特别肥,经常独自走过独木桥,进入林子深处看解放军训练打靶。那时候,“军爱民、民拥军”的氛围特别浓厚,我记得那些十七八岁的解放军叔叔,每次都给我糖吃,给我两双手都捧不过来的子弹壳,让我觉得,这些叔叔们比我最佩服的花石桥老俵,都还要好些。那些子弹壳,一直是我学生时代向同学们炫耀的资本,前不久还从老宅里翻出来了一颗。
  关于解放军与柳树林子,还有一个军民鱼水情深的故事。
  那故事发生在75年蛮河发大水期间。有一位老爷子,在县里已经发出蛮河即将发洪水的密集广播警告后,看见顺河街龙王台对面的柳树林子里有很多三尺多长的胖头鲢子在浅水坑拍水,老爷子人老心不老,稀里糊涂就卷起裤腿趟过去,刚捉住一条抱在怀里,洪峰就接踵而至,老爷子只好抱着大鱼爬到树上。当时我正好在现场看热闹,对大人们脸色铁青、疯了一样往河沿磊草包的样子、和老爷子在对面林子里声嘶力竭的呼救声,至今记忆犹新。
  我们壕堤下沿的奶娃子,二十郎当岁,一身的腱子肉,是南漳搬运站数一数二的好小伙子,水性好得快赶上白鱼条了。老爷子呼救了三个多小时后,奶娃子毅然脱去衣裤,在岸边千把个民兵抗洪突击队员和围观群众崇敬的目光中,以一个青蛙一样的猛子扎进惊涛骇浪之中,用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与洪水搏斗了半个小时,精疲力竭地游到了老爷子附近,在岸边诸多诸葛亮们焦急的指导下爬上另一颗大树,终于与老爷子一样沦落为被救援对象。那一夜,暴雨下得镰刀都割不断。大人们分成几班,每隔十分钟就向对面林子喊话,生怕老爷子和奶娃子睡着了掉进洪水里。我记得,大人们好像一共喊了一天一夜,男人们嗓子喊嘶了,就换女人上。到第二天天麻麻黑的时候,奶娃子和老爷子附近的大柳树开始一颗接一颗地被洪水冲倒,岸上的人和树上的人全部陷入了绝望之中。
  这时候,一艘橡皮艇在洪水中出现了!艇上全部是88737部队的解放军叔叔!我当时非常清楚地看见,涛天的洪水也掩不住叔叔们帽子上的红五星光芒(应该是矿灯,但我们那时候就是不愿意承认),叔叔们划桨的动作整齐极了!但就是这样,解放军叔叔也好几次差点翻船,我记得我当时跟大家一起为解放军叔叔加油,把嗓子都喊得说不出话了。天快黑定的时候,奶娃子和老爷子终于被救上了岸。那老爷子一上岸就对解放军磕头如捣蒜,还坚决要以用命换来的大胖头鲢子答谢,惹得解放军叔叔人哭笑不得、围观群众哄笑一片。但解放军叔叔是何许人也?会要么?事后,我们多次听到了奶娃子对这次柳树林子救人历险记的详细回顾,他在每次回顾结束前都会对众人强调说,每次他一睡着,都会梦见一个红脸长胡子的大汉喊他,说过一会儿毛主席就会派队伍来救他。
  这件事过去已经快有四十年了吧,到现在我都还在怀疑奶娃子有点吹破天。不过奶娃子把两个儿子都送去当了兵,和他家里至今都还供着毛主席像和关公像,倒是真的。
  四
  这林子里的柳树,用处太多了。春天,柳枝胯儿一发出红色的嫩叶,我们就会用指拇儿粗的柳枝做柳箫,那柳箫吹出的声韵,常常让黄鹂的歌喉黯然失色;夏天,柳叶变成黄绿,天气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不用号召,就会有一大群二球杆子在林子里过夜,事后还喜欢吹嘘林子里凉快得需要盖被子等等好处;若谁家茅肆缸里的粪蛆泛滥成灾了,二球们就会马上到林子里折些柳叶放进去,不出小半天,蛆们就会集体死光光;秋天,柳叶重新变得红霞似火,柳叶下一串串长着一对飞翅的硬果果,象极了一条条元宝联成的珠链,把几条这样的元宝珠链放在床头,可保一夜免受蚊虫叮咬,不过前提是,你得受得了那鲜果果的气味。
  这些小用处仅仅是柳树林子物质文明的一小部分,我印象中85%以上将创收、补贴家用与游戏紧密结合并将快乐发挥到极致的柳树林子特色活动,都发生在这里。彼时我已经从儿童长成了少年。
  这特色活动有三项,即筛沙、砸石头和捡柴火。
  其中,捡柴火最让人上瘾。柳树林子一年也不知道要从树上掉下多少枯枝胯子,而这些枝胯子,是上好的引火柴,能够极大地提高煤炉子生火和柴灶做饭炒菜效率,是当时城关非常重要的家庭生活战略物资。虽然每一个学生娃子都深刻理解早起的娃子有柴捡这个道理,但一般情况下,早上的暖被窝还是更吸引人些。但是一遇变天刮大风,情况就不同了。喀喇,喀喇喇!从柳树林子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轻而易举就能让林子附近的的娃子们,在一瞬间集体疯狂起来,只要呆在家里,就算是天刚麻麻亮,我们也会穿衣起床,提上竹篓,出门,往林子飞奔,进入林子,先把遍地指拇粗小柴折成尺把长的段段,快速装满;耳朵也不会闲下来,因为我们都是专业的捡柴者,仅从那枯枝胯子的断裂声,就能判断出枯枝胯子的长短粗细和方位。忽然又一声喀喇喇的声响发出,马上就会有七八捡柴者从不同的方位奔出,但每次都只能有一个捷足先得者。所以,能捡到一根胳膊粗、一丈长的大柴,那得手后的狂喜,能把人的大脑在一瞬间冲得一片空白。当时,在柳树林子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捡大柴,比得是各人的反应和速度,仗力抢夺和以大欺小等行为,会受到众人的鄙视和阻止。我相信,一直到现在,在城关,像我一样一见地上的枯树枝仍然心痒难捱手痒难耐的中年人,一抓一大把。
  筛沙是大人们的事。我母亲就是靠着筛沙把我们姐弟五人养大的,她老人家一年的收入,比我父亲在外地当国家干部还高。但是这活儿又苦又累,尤其是冬天,泡在齐腰深的河水里一整天,没有强大的意志和责任感支撑,是绝对不可能长年累月地坚持下来的。我母亲因此落下了一身的风湿病,一到阴天就浑身疼痛难忍。她老人家到晚年了都还不愿给儿女添麻烦,至83岁功德圆满,善终。
  砸石头是我们学生娃子的事。柳树林子有取之不尽的鹅卵石,我们左手持一段50公分的电机三角传送带,先把海选好的大小相近的石头圈住,再右手持铁锤将之砸碎,积累至一定量,卖给需方用于筑路和下墙角。蛮河筑堤和88737部队、五三矿扩建期间,对沙石的需求极大,一下子就在城关掀起了筛沙、砸石头运动的高潮,柳树林子里每天都有百把个家庭在忘我地劳动。砸石头是个让人痛并快乐着的活儿:手脚慢了,干半天挣不来多少钱,手脚太快,则容易砸中指甲盖,那种十指连心的疼痛,能持续个把星期。但是一想到弱小的自己也能为自家的物质文明建设出一把力,我们就会越干越有劲。
  沙筛好了,碎石头砸好了,交易的过程很简单。供方只要将达标的沙石,按需方要求堆成梯形,供方就可以甩手不管了;需方每次带车辆进柳树林子提货,不需要户主到场,但需方会认真丈量好好每个户主沙堆、碎石堆的尺寸并记录在案,车辆装满后,需方以立方为计量单位,在林子用声闻数里的洪亮嗓门报出某家某户的数量金额,拉走。过不了几天,街道居委会的对口负责人就会把现金送的供方的家里,不会错账,没有拖欠。这种交易方式,凭的是良心、人品,供需双方以信为尺、以义为度,以君子风范为荣,至今仍然时时温暖着我们焦虑的心灵。
  五
  因为不断有不三不四的人在外围砍树, 柳树林子越来越小,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四面环水的绿岛。彼时我的两只脚已经踏进了青春期的大门 ,而柳树林子对我们的吸引力,更加浓烈而甘醇。
  阳光透过柳叶间隙,斑斑驳驳地照岸边的石滩上,大的叫马蹄光、小的叫鹅脑骨、不大不小的叫鹅卵石,石头们白花花、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从石缝缝儿钻出来的蚂蚁草,嫩得绿得可以掐出油来 。蛮河水在玉玺山白马洞前面的滚水坝被分流,那流水顺着蛮河堤绕了一个大湾子进入林边的急水洪,一下子变得深不可测,水面一个接一个碗大的旋旋窝儿,向东汩汩地旋了一、两百米后,忽然又朝北在林间横穿,河道在这里变宽变浅了,水刚好齐大腿根儿;水也更湍更急了,波涛如汹涌起伏的绿练,水流如脱缰的野马,河底鹅卵石上滑腻的青苔很容易就被看得清清楚楚;但浪花却喜欢调皮地打断我们探向河底的视线;好吧,就看浪花;若用心看久了,就会发现,浪花是波涛最宠爱的精灵,哗啦啦,哗啦啦,浪花骑在波涛的头顶上,用歌声将波涛的快乐和烦恼传送到几里之外。——因为与水相邻,柳树林子一年四季都有洋溢的风韵;——因为与水相恋,这风韵总是灵动而温婉。
  毫无疑问,柳树林子首先应该是驴子、马、骡子等牲口们享受精神文明的乐园。南漳那时候的主要短途运输工具,是板车;搬运沙石火砖之类的建筑材料时,牲口在前拉,主人在后掌把。鉴于牲口光吃草拉重车上大坡会力有不逮,城关粮管所的蚕豆、黄豆、苞谷等杂粮,专供南漳搬运站的几百匹商品粮牲口补充体能。可牲口们不会说话,搬运工们滥用职权背地里侵占牲口们的口粮也就见怪不怪。救人英雄奶娃子的两头驴比别家的牲口都要肥壮和有精神,秘诀有二:即舍得夜里得给驴加豆料,和每天收工后把驴们牵到柳树林子放牧。——那林子里面的蚂蚁草丰茂肥美,活水清冽甘甜,是牲口们的最爱,谁家的牲口们若能每天在此吃好喝足休闲足,这牲口就会在拉车时格外卖力。那时候,长大后当骑兵挎二把盒子挥战刀纵横驰骋,是我们的最高理想,每天在柳树林子看到这么多活蹦乱跳的牲口在惬意自在地游荡,心里就像有只毛茸茸的猫爪子在挠。我们遂先对马下手,但马太聪敏太灵活,没机会骑上去;退而求其次,骡子们又是尥蹶子又是张嘴咬,倒把我们撵得直蹦;最后,只有拿最老实的驴子出气。没想到驴子也不是善类,只要你敢硬上,它就坚决在你还没开始得意洋洋的时候,用碎步急停、甩首旋风圈、无敌朝天蹶等招数把你摔下背来。我在额脑壳被鹅卵石磕了几个鸽子蛋大小的肿包后,开始认准奶娃子的两头壮驴猛砸糖衣炮弹,——它们与佬们咋说也是街坊,说天道地它们都不应该翻脸不认人的!我坚持每天给它们拔草,坚持在它们憨不叽叽地大嚼我的劳动成果时,反复向它们宣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个多星期后,我成功了!说实话,骑驴在柳树林子里溜达,外表拉风,内在感觉却一点也不爽。驴子们跟你感情再好,也绝不会允许你骑到驴脊背的正中央,而靠驴后胯的部位,恰恰最颠簸 ,你要是忍受不了尾巴桩被驴脊梁骨磨得生疼的痛苦,最好别上,否则,下场很难看的。
  柳树林子还是游泳高手的摇篮。我上初二那年,狂热地迷上了游泳。这里面当然有很多前因铺垫。我们六七岁的时候,夏天最爱偷偷在柳树林子的浅水窝儿趟水,偏偏那水底鹅卵石上面的青苔死滑,隔两天就会一个屁股墩摔进水里,把全身衣服浸得透透湿,只好躺在烈日下的鹅卵石上暴晒。好不容易晒干回家了,家长却又会搂起我们的裤管用指甲抠腿肚子,一被抠出白印,后颈窝就会挨一顿搓暴。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永远是真理 ,后来我们发明了干沙擦腿法,多次蒙过了家长们的盘查。相对于趟水,游泳绝对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体育运动兼消暑良药,对我们这些经常在水边厮混的儿娃子,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大人们因此经常吓唬我们说,急水洪之所以每年都会淹死几个娃子,是因为旋旋窝儿里面有水鬼在做怪,而水鬼们之所以做怪,是因为它们不拉一个水里的活人垫背,就不能投胎转世。但传说就算恐怖如斯,也阻挡不了几十个胆量和技术均出类拔萃的游泳高手每天在急水洪里表演。我们当然不会犯傻,选择了离柳树林子不远的滚水坝作为初学基地。然而好事多磨,我刚刚学有所成,就被从外地调回南漳没半年的父亲发现了。他老人家先像老虎一样把我盯出了一身冷汗,后搬个躺椅每天中午堵在门口睡起了午觉。我躺在床上,脑海里尽是同学们在水里快活的画面,焦急的火苗把心脏都烧胡了。但光急是没用的。为此,我花了两个中午,仔细摸清了老爹睡觉的规律。第三天,我一吃完午饭就乖乖地进屋躺下,一俟老爹从假寐进入犯困,就光脚提凉鞋潜近老爹,无声无息地跨出门外,再大步前行二十米,穿上凉鞋,全速冲刺距街口的最后七八十米路程,在老爹被跑步声惊醒后还没来得及把头探出门外前,消失得无踪无影,耗时绝不超过三十秒。这种猫和老鼠的游戏一直持续了半个夏季,最后以老爹大笑着放弃看守而结束。而我,也因此炼出了超凡的速度,此后连续四届荣获学校100米短跑冠军。那天,我心急火燎地赶到急水洪后,匆忙做了几下热身运动,就满怀憧憬地下水开启了撇角儿向高手升级的征程;还没游过50米,到底还是因为看见旋旋窝心慌,被急流卷进了水底,喝了一肚子的水。幸亏懂懂天、田猫、施狗子等一大群同学拼命救援,才保住了这条小命。
  到我们上高中的时候,我们几个玩得最好的、最爱在柳树林子厮混的死党,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道,在林子最深处撮土为香,结为异性兄弟,并誓言曰:“此生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当时,信义是我们这些学生娃子的最高道德标准,我们这种幼稚的结义的行为,在我们那一届城关学生中,相当普遍,各个团伙儿的结义誓言五花八门。但彼此持续半生的朋友情义,却反而因为岁月的磨砺而更加鲜活。
  柳树林子还是浪漫的恋爱圣地。我们读书的那阵儿,风气比较保守,早恋极其罕见,这林子成为恋爱圣地应该是我们高中毕业几年之后的事。据不完全统计: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城关青年男女,把第一次表白的地点,选在了柳树林子;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逛柳树林子,甚至一度成为男女约会的代名词,所以里面发生的缠绵悱恻和凄婉哀伤的爱情故事,绝对不会比树上的柳树叶子少。真的,说错了我负责。
  六
  后来,我上高中了;再后来,我参加工作了。先是每周,后来是每月,上柳树林子的次数越来越少,记忆中有关柳树林子的往事越来越淡,而我们也一天比一天走向成年。直到有一天,似乎是95年前后,柳树林子终于被砍光后,我们才恍然明白,这片带给我们这一代城关人那么多关于童年与青春的记忆的镇森林公园,这个可亲、可近、可爱的邻家女孩,原来是一个一直没妈疼没家管的孤儿。
  2005年前后,南漳大力发展旅游产业,柳树林子的原址被命名为水镜公园,成为国家3A级三国名胜——水镜庄风景区的配套景点。前不久,我们几个当年最爱在柳树林子厮混的好兄弟,酒后故地重游,看见公园里三四个糖葫芦串状的大水潭波光粼粼,潭底水草招摇鱼鳞点点,水潭连接处有水泥亭榭拱桥装点,潭岸风吹杨柳,原石灰窑至五三矿地段架设了粗陋亲水廊台,分散于各处的老年门球馆、露天健身场、旱冰场、儿童游乐园里面,各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和孩子在寻找快乐,残留在蛮河堤脚的几十棵大柳树已经单人合抱不过来。懂懂天忽然叹道:“要是柳树林子不砍,现在的水镜公园会是什么样子呢?”众人均不能答,不久散去。
  是夜为癸巳蛇年八月十五,回想自己蜗居于鄂西北某大型卖场多年,每日麻木不仁地在钻营奉承的生存环境中行尸走肉,举止狼狈、进退失措,早已将信念甩给了河那边万营儿,不觉心灰意冷、满目萧然。子夜,忽见老母跟在一个长胡子红脸的金甲神人身后,痛心疾首地朝我大喊:“红兵,你忘了毛主席的教导,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老母话音未落,那红脸金甲神人凤目圆睁,霍地上前一步对我斥道:“竖子!尔躬逢华夏又一轮千年不遇的复兴盛世,何其幸哉!尔本当为圆中国梦自强有为,尔却浑浑噩噩 、自甘沦落,看打!”言讫美髯飘飒、金甲灿灿,倏地倒转青龙偃月刀杆,对我当头一棒。我大叫一声满头大汗醒来,但见夜空清寒、月光如水,记忆中关于柳树林子的往事滚滚涌来。
  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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